长篇小说《钢铁老板》第八章（26） 大港停工

马路两旁的人行道树，开始长出细嫩的新芽。虽然春风还含着一丝丝料峭的寒意，但毕竟柔和多了，扑在人的脸上已经不觉得刺痛了。林汉之将车窗摇下，让风往车里吹来。

大港建设工地在上海的北面，靠近黄浦江上游的那一段。从敬业公司出发到大港建设要开一个钟头的车。李龙海曾来过几次，一次是送货的时候，李龙海不放心，自己过来看一看，并亲自签收了收货单，以后就是讨要货款接连来过三次。

李龙海想起自己到大港建设的情景，感叹说：“和这样的国有企业打交道，你真是觉得自己是讨饭的，人家是当官的，不是市场的买卖关系。人家说左一声国企，右一声国企。我说既然你是大国企，那还干嘛欠着我们小民企的钱啊？你听人家怎么说？人家说要是你觉得不放心，你去法院告我们啊？”

林汉之坐在后排，一边打量着路边的树木，看着枝头长出的新叶子不断从车窗旁掠过。冬天里的严寒并没有让这些树木枯死，只不过是抖落了一身的残枝枯叶，到春天不是照样长出的新叶吗？林汉之心里这样想着。

李龙海坐在前排司机边上。林汉之听着李龙海的埋怨，也生出一点感慨：“告到法院又怎么样，法院会去查封一家区里最大的重点项目吗？”

李龙海继续说：“我跟他们说你们是国企，你们是大哥，你们更应该遵守信诺，遵守合同啊？”

“他们怎么说呢？”林汉之倒想听一听国企大哥说法。

李龙海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嗤，还能说什么，他们说跟国企做生意不会坏账的，但是总归要欠一阵子的。”

说话间，车子拐进一条坑坑歪歪的泥土路，这里四周已经没有居民，也没有其他建筑物，空空荡荡的，远远看去一个钢管竖起来的大柱子，两根柱子上方横着一个巨大的牌坊，上面悬挂着硕大的招牌字：大港建设。从柱子这里开始，四周用彩钢板围成一个偌大的围墙。柱子底下是一个岗亭，两个年纪轻轻的保安闲着无事，正瞄着几米开外的可口可乐空罐子扔小石子，看谁扔得准。

见有车到岗亭前，两个保安停住手中的活，伸出手拦下车，说：“找谁？”

李龙海下车，到木头小岗亭里填写会客单。填好后，只见一个保安打电话：“物料处吗，门口有访客。”办完了这些手续，保安才放人进来。车子沿着一条被工程车车轮轧出来的土路，一颠一颤地往前开。整个工地竖立着若干台高高的打桩机，趴着好多台挖掘机、推土机。这里是一处深坑和壕沟，坑里壕里积着水；那里堆着小山似的泥土，一阵风起，把几个塑料袋吹到半空，半天掉不下来。

林汉之看出一点问题了，问：“老李，你上次来这里是不是在施工？”

“是啊，那一次来，工地上人很多的啊。咦，怪了，今天怎么不见施工啊？”李龙海不禁起了疑心，林汉之的心被提到半空。

七拐八转，终于看见一排低矮的活动板房，这些板房组成一个小四合院，中央的空地上砌了一个水泥墩子，上面竖起两根不锈钢钢管，一根上系着红色的国旗，另一根系着白色的大港公司的旗子。

车子在园中停好。

李龙海先下车，到西厢一排的一个房间外，往窗户里张望，看不见里面是否有人，一边瞅着一边说：“上一次那个人就坐在这个办公室的，姓胡……是不是开会啊？”正这样说着，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老头，头上戴了一顶鸭舌帽，也是蓝色的，过来问：“你们找谁啊？”李龙海回答：“找胡经理。”

老头看样子是门卫，拿眼睛上上下下扫着林汉之和李龙海：“他们都在开会呢，你们是哪里的？”

“我们是做钢材生意的，找胡经理谈点事。”

老头点点头，哦了一声，意思全明白了，笑着说：“找胡经理的人可多了，胡经理忙得很。你们等着，我去看看。”

老头到东厢那一排屋子，在一间门上贴着“会议室”三个字的门口，敲敲门，门开了，从门缝隙了滚出一股子烟雾，大概是里面开会的人很多，都在抽烟。

老头探头说：“胡经理有人找。”烟雾中有一个人应答：“知道了，让他等一下。”老头便将头缩回来。

李龙海赶紧拿出一支烟递给老头，老头并不点燃，夹在了耳朵上。林汉之冲老头讨好地微笑，问：“这几天工地上好像没在施工啊？”老头一副世事洞明的样子：“听说上头让停一下。”

“为什么？”

老头把帽子摘下来，抓了抓头皮：“说是什么手续没有办好，不好施工的。”

林汉之倒吸了一口冷气：“是吗，有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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