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成：严防“稳增长”演变为一场政绩秀

当前中国经济下行趋势明显，在去年底和今年二季度连续出现了两次断崖式的下跌之后，至今下行压力仍然很大，目前的实际GDP增速已经回落到7.5%以下，很可能见到7%。但绝大多数经济学家对此并不担心，问之理由，答案不在经济规律，也不在不怕GDP低于7%，而是因为他们特别相信中国政府，尤其是相信地方政府，相信政策转变能够形成强大的力量拉动GDP。我注意到，在中央再次强调要“把稳增长放在更加重要的位置”之后，各地政府已经投入“保增长”战役。由于中国经济至今仍然是政府经济，命令经济，因此只要中央政府放风，地方政府积极，GDP一定能够很快回升。

但在这种时候，我却要提醒：严防“稳增长”演变为一场政绩秀。

何谓经济规律，就是要明白中国经济的实际，明白政府的手，很厉害，同时也要明白，成也萧何败萧何，政府的手往往也会坏事，经济规律，就是市场规律，政府的手往往会违背市场规律。稳增长，需要稳投资，但绝不是又一次大干快上，比投资，乱投资，最后是劳民伤财，加剧产能过剩。

我注意到，最近各地政府争抢着出台五花八门的投资计划，据报导，宁波、南京、长沙等地都先后出台了一系列所谓的“稳增长”政策，特点都是加大投资力度，其中，仅长沙一市就出台了超过8,000亿元的投资计划，预计未来五年每年投资额在1,600亿元左右，江西和贵州则发誓药打造红色旅游大省和花园省份，张口就是投资几万亿。可以相信，只要中央政府将”稳增长“的措辞改为“保增长”，远超上次金融危机时的“4万亿”投资规模是轻而易举的。唯一的区别只在，上次的刺激计划是由中央政府提出，这一次恐怕不用中央政府了，各地政府已经被憋得很久——没有投资，没有高增长，哪有政绩，更没有好处，我相信，只要中央政府的政策稍微松绑，各地肯定一哄而上，恐怕未来各地上报的投资计划，会远远不止十万亿！正因为此，中央政府才只提“稳增长”，只提“更加重要“，却不能提“保增长”。

经济学家大都是理性的，中国经济还有一个现实：只要中央政府宏观调控政策不动摇，发改委把好关，中央银行的货币政策不放松，各家商业银行不轻易放款，地方政府就只能空喊。对这一点，我目前也是坚信不疑的。

但对地方政府的投资冲动，不能不防。地方政府之所以都喜欢上大项目，因为他们需要政绩，需要花钱，更因为来自中央政府和商业银行的钱是不由他们这一届政府归还的；还包括现有税制，如果地方政府对企业不是以产量或者销量定税额的话，投资冲动自然就少多了，因为GDP一旦不等于税收，投资再多，也未必等于钱袋子，地方政府自然没有了积极性。中国实际决定了中国经济还是投资经济，一旦中央政府提出要把“稳增长”放在更重要的位置，对很多地方政府来说，就是风向标，就是荣辱榜，它们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上了投资排行榜，帽子和口袋都有保障！政绩秀也是有“实效”的。

搞经济工作，必须理性。想靠投资拉动经济，必须想到投资项目的短期和中长期效益，不能光想GDP。投资为什么不能由政府说了算——必须由企业家，尤其是民营企业家说了算，就是因为投资要算账，要求有回报，最好是高回报。但在当前经济下滑的周期中，在市场如此低迷时，投资什么领域，什么项目能够赚钱呢？经济学家天天在想办法，想出路，但答案是，很难，现在几乎没有赚钱项目！中国的24个大的工业门类，21个已经严重产能过剩，剩下的航天航空，恐怕地方政府也够不着。

但是，不赚钱，也要投，现在也有了经济下滑的借口，比方说，发改委前些时批准湛江和防城港各上一个接近几百万吨的钢铁厂，当地政府官员喜极而泣，被媒体形容为“吻增长”。为什么卖不出去的产品还要加大投资？因为政绩，因为税收，因为需要“作秀”。对此，很多经济学家立即反对，因为中国的钢铁行业已经严重产能过剩，一吨钢材的价格现在还不如一顿白菜，生产得越多，亏损越严重。这种投资，民营企业一定不干，银行业也不敢贷款，即使发改委批准建设，地方政府欢呼跳跃，也不可能找到钱（投资），因此该项目也难以成行。该项目暂停的经验告诉我们：控制地方政府的投资冲动，光靠发改委还不行，经济学家要负起责任，商业银行不能跟着冲动。只要宏观经济管理部门谨慎，就能够抑制地方政府的投资冲动。

但中国经济有一个现实，民间投资是被国有企业捆绑的，国有企业又是被国家资本箝制的，表面上看，股市低迷，民间投资不振，大家都没有信心，而一旦政府投资欲望变为行动，国家资本和国有企业充当大干快上的领头羊，民营资本也会很快跟上。正因为这一现实，稳增长才需要稳住劲，宏观经济管理部门才半年冲动，当前，既要适度地启动政府投资，鼓励国有企业投资，带动民间投资，同时必须掌握火候，防止经济过分地依赖政府投资，更要防止稳增长演变为一场政绩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