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ysteel：中国钢铁行业整合路径解析

对于钢铁业发展过程中的一些问题应当系统的放在整体发展模式的框架中来理解。事实上，当局对于现在的钢铁行业发展模式并不满意，诸多问题已经不是枝末的问题，根源性的发展模式问题已经成为需要着力解决的方面。将钢铁行业的发展置于粗放式的（节能减排）、外向性的（控制原料和制成品的大进大出）、分散式的（行业集中整合）的环境下并非良策。因此导致的铁矿石受制于人（铁矿石谈判）、进口国贸易壁垒（反倾销、反补贴）、国内要素补贴（国内要素市场化改革滞后）、环境生态破坏（环境成本尚未内部化）、行业波动潜在危机增大（大进大出造成的对外依赖过大）等后果是相当严重的。而这其中一个相当重要的方面便是行业集中度过低！

中国钢铁行业集中度低一直为人所诟病，就钢铁行业自身来讲：

    一，低集中度造成了铁矿石的多头进口。而多头所对应的是以三大铁矿石供应商为主的供应结构，所以与上游的议价能力很低。

二，在钢材出口方面，低集中度在相当程度上削弱了议价能力和效益。

三，集中度低所造成的价格体系混乱使得钢铁行业出口面临一系列的关税和非关税贸易壁垒。

四，低集中度所形成的价格体系混乱导致行业波动幅度过大。

五，较多的钢厂，尤其是地方性钢厂，从地方本位角度出发，盲目投资、重复建设，造成资源的极大浪费，降低了资源的配置效率。

六，在环境和能源压力下，低集中度并不具有节能减排的优势。

这些因素使得行业的低集中度已经难以为继，所以整合大幕已经拉开并将异彩纷呈。

图1：中国钢铁行业粗钢产量前10名企业产业集中度（CR10）

 

久闻楼梯响，不见人下来。久为诟病的行业集中度过低问题已经弊端种种，但迄今的调整结果仍然令人望穿秋水。虽然从产业周期发展理论来讲，钢铁行业正处于成长期，集中度低是必然的，不过在集中度提高的过程中却遇到了各种障碍使得提高集中度进程受阻，从而拖长了成长期，不利于行业的发展和成熟！所以整合是必然的，我们对于行业整合路径的认识如下：

世纪之初的年头中，劳动力价格在涨，招工出现了困难，而资金似乎多了起来，更多的资金密集型产业如钢铁等，在较充裕自有资金的推动下，纷纷投资上马。经济学家惊呼，资

金密集型产业的春天已经到来。是的，这样的要素禀赋结构已经决定钢铁业在我国并非夕阳产业，而是朝阳产业！钢铁业良好的长期发展能力已经成为必然！在一个处于上升期的行业发展阶段，从总体讲，如果大企业的上升空间都足够大，那又有多大的动力去兼并小企业呢？同样的，有足够上升空间的一些小企业，又何必找个大企业寄人篱下呢？更何况，这些大小企业背后还都站着个疼爱自己的“婆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谁吃谁都不太可能。

假设一个完全市场化的钢铁行业，其中的大企业或者具有某种特别核心竞争力的企业，在产能过剩或者其他条件下就很可能实行一定的兼并战略，从而实现某种程度上的整合集中。但行政力量的干扰打破了市场自然的进化过程，“婆婆”的出现使得行业悖论丛生。

首先，钢铁产量供不应求的那天，就是地方政府这个“婆婆”最兴奋的时候，由其包办的各种投资审批手续和资源投入，构成了神州大地"百舸争流"的壮观场面。于是乎，令传统经济学家傻眼的中国式经济波动便出现了。对钢铁行业来讲，就是供给迅速提高，供不应求的局面并不持久，随即而来的是，建设周期刚性一旦结束，产量集中释放，进而产生严重的供过于求。钢铁价格就这样在价值的曲线上过高过低，而非在价值曲线附近平稳波动，这样的大幅度波动本身就是资源的浪费。此为悖论之一。

其次，在市场化的整合时期,政府总是寄希望于强者所能带来更多的诸如资金，技术等资源，但也担心如税收减少和人事纠缠等问题。这样，市场对资源的优化配置逻辑在行政主导下而变异。同样，在钢铁行业整合的今天，整合的难点也正在“婆婆”这个问题上。

行业处于上升周期和行政化的行业特征是钢铁行业兼并重组两个主要外生变量，在国内行业并购重组难以通过二级市场进行市场化并购的同时，便出现了在政府主导和推动下集团公司间的整合。只有在理解这两个约束条件的前提下，才能看清楚行业整合的路径以及对以后行业整合的预期分析。

行业整合的路径通常有在所谓的外资情结下的外资并购；有政府拉郎配的非自愿性重组；有二级股票市场上的收购等等。但针对上面所揭示的两个变量，行业整合的路径表现出了以下几个方面的新特点：

图2：中国钢铁行业整合路径图

在行政主导的行业集中路径下，行业集中将呈现省域特点。事实上，并不是钢铁行业如此，各种资源的整合多是以“省域”为单位整合的。主要原因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条块”分割。事实上，中央和地方的博弈以及地方与地方的博弈主要集中在省与中央以及省与省之间。这背后的原因是由各种财税和人事制度安排所形成的。也就是说，在现有制度下，全国范围内的资源整合绕不开的主要“槛”是“省域”的利益纠葛。同理，钢铁行业的整合往往也折戟于“省域”的利益博弈。

比如，传出宝钢集团欲挺进西北参股西宁特钢。不过，宝钢此愿或难实现，青海方面更倾向于通过西部矿业整合西宁特钢。鉴于宝钢的特钢版块能力较弱问题而选择西特以及西特选择宝钢之后的发展潜力这样的互补关系，我们的结论是整合效益明显，但市场力量终却拗不过青海省国资委的内部整合意图。同样有此意图的还包括河北省、山东省和辽宁省等。

我们一直将整合的难度重点放在可能流失税收和难以调和的人事安排上，我们也应该注意到最近涌现的以“省域”为特点的区域国有资产整合，如河南，安徽，山东等省份，发展自有大集团的意图已经超越了单纯的税收和人事等方面的纠缠。逻辑的延伸是：我们要时刻认识清楚在政府占资源支配主体地位的行业中的作用特征，尤其是趋向性的特征，这可以作为公司战略要素的构成。

对于一些省域范围内无多少可整合资源的省份、或者对于一些前瞻性较强的中小地方钢厂等，即使由于就业、人事、税收和控股等问题不能实现与收购方的整体整合，但通过项目合资进行“曲线”整合也不实为一种良策。特别是，这种设计对于可能整体上市的公司来讲将实现交叉持股的利益绑定，有利于并购的实现。

去年5月10日，宝钢集团与邯钢集团签署协议，双方各占50%股份成立合资公司，共同建设460万吨板材项目。宝钢对江西新余钢铁和邯郸钢铁的整合便是希望通过诸如此类的项目合作来实现的。

但需要注意的是。任何项目的合资不一定就意味着整合的必然，最后的决定权依然掌握在政府手中，所以区域矛盾依然存在。

事实上，宝钢和八一钢铁最初就是通过“战略联盟”走到一起的，而对包钢的收购也是从“战略联盟”开始的，宝钢对于所谓“战略联盟”的意义已经驾轻就熟。所以宝钢与马钢的“战略联盟”就更令人无限遐想！

“战略联盟”可以表现在产权安排之外的其他任何环节，但最终的产权重组才是产权外其他环节“战略联盟”的归宿，所以“战略联盟”的安排可以在产权整合之前实现相当程度的磨合，从而为产权的整合埋下伏笔，并将大大减小后期的产权整合成本。

2005年7月，米塔尔拿下华菱36.7%的股权；2006年2月28日，阿塞洛计划以约20.85亿元收购了莱钢38.4%的股份，阿赛洛对莱钢的收购意图激发了山东内部整合钢铁产业的动力；必和必拓洽购安阳钢铁无果；米塔尔与宝钢争夺八一钢铁和包头钢铁以宝钢获胜而终止；中信泰富与湖北新冶钢向其他股东发出要约公告，收购大冶特钢股权；昆明钢铁在米塔尔与武钢争夺中归于了后者；阿赛洛米塔尔成功并购中国东方，从而间接控制河北津西钢铁……。外资并购中国钢铁的步伐正在与地方国资委（地方钢厂所有者）和国家发改委（钢铁产业政策的制定者）的博弈中方兴未艾。对这些外资的并购，国内以主要大钢厂为代表的企业加快了行业整合的步伐，并呈现出对外资的针对性并购策略。预期随着外资布局中国的加快，国内钢铁行业的整合速度将在“倒逼”下加速！

一般来讲，国企内部的整合，尤其是中央国企对地方国企的整合，由于国资委内部的协调，其整合阻力相对小很多，所以整合相对容易。但是在财税、人事、GDP等压力下，国企对国企的整合并不顺畅。而局外的民营企业却在“给人（人事的稳定）”、“给税（税收留在当地）”、“给钱（更多的投资）”的“三给”政策下成功并购了众多地方国有钢铁企业。主要有沙钢和复星等。

根据国资委的行业远景，钢铁行业的定位是关键行业和重点领域的构成主体之一。这样的定位意味着就钢铁行业来讲，企业的主要构成或者大企业主要构成必须是国有控股性质。那民营企业在行业准入，财税金融等方面并不受优待。民营性质的企业如果想进入并做大其钢铁板块将面临着直接的政策风险，逆势而动的后果很可能是头破血流！所以多数民营资本并没有妄图在钢铁行业中要做到与宝钢、鞍钢这样的企业并驾齐驱的地步。即使“36条”提出了鼓励民营资本进入的口号，可是，不但没有实质性的政策来细化这样的口号，而且一旦经济过热，受调控的首先就是民营企业，所以中央政策各个方面都决定了民营资本上大钢铁项目是“逆势”行为，并不受欢迎。但除了中央国资委旗下的钢铁巨头之外，地方中小钢铁企业的产量也相当可观。所以民营资本运作的矛头就对准了存在中央地方博弈的地方钢铁企业。一般来讲，处于弱势地位的地方中小钢铁企业总免不了被兼并的终果，但一旦选择了央企的话，就意味这老板要换人了，税要上收了，地方政府的政绩要减少了以及由此引发其他的损害地方和部门利益的结果。所以央企在兼并地方钢铁企业的过程中都必须要艰难痛苦的与地方钢铁企业的“婆婆”--地方政府进行讨价还价。所以，一个可能情况是：如果出现某个民营企业可以以不换老板、不减老板的股份、不改变税收目的地、并承诺继续加大投入和增加就业的形式来实现兼并的话，那地方政府的偏好就倾向到了自我利益一方，而非“产权性质”的“姓资姓社”的某一方。所以民营企业对地方钢厂的收购会成为钢铁行业整合的路径之一。

以鞍钢-本钢为核心的东北钢铁工业基地、以首钢-唐钢为核心的华北钢铁基地、以宝钢-马钢为核心的华东钢铁基地和以武钢-攀钢为核心的中西南钢铁工业基地的建设给出了一张宏图，但愿执行者亲力亲为，行业集中梦想早日成为现实。

 

我的钢铁研究中心（MRI）  邵文